城市记忆四题（三）：逐渐淡忘的“百货大楼”
作者：于超英
在计划经济时代，百货大楼可谓是一个城市里的坐标，大到北京、上海，小到边塞的县城，百货大楼都是不可或缺的，他占据每一座城市人口稠密的繁华区地段，成为城市中各类商品流通的中枢，在历史的岁月里百货大楼是功不可没的。
嘉峪关的百货大楼是现今存留不多的原有建筑，它的外观大体没变，只是外面进行了装裱，当时它的一层外面全是用玻璃隔开的橱窗，里面展览着一些商品，它的大门上面，挂着一幅巨大的毛主席像，楼顶上有“毛主席万岁”五个金红色的大字。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百货大楼是这座城市里最有诱惑力的地方，光是那琳琅满目的商品，就足以让人留恋往返。那时的人们手里都没有什么钱，到百货大楼其实就是逛，没有目的性，购物也是次要的，纯属消磨时间，经常能看到是举家出动的。想想那时百货大楼里的商品和现在相比根本不算丰富，即便是丰富也与我们无关，我们到那里主要是玩，全市的半大小子放学之后，几乎都没有什么事情所做，家里的住房面积都小得可怜，除了大人那里还有我们活动的空间，于是，外面的世界就属于了我们，百货大楼自然是我们最爱去的地方，在那里你会很容易地碰见朋友，三五成群的小孩，一拨一拨，都在毫无目的的瞎转，从一楼转到三楼，在从三楼转回一楼，这个柜台看看，那个柜台趴趴，以至于售货员都知道我们的姓氏名谁，有时闲得实在无聊，也搞一些恶作剧。记得当时二楼有一个专柜是卖化妆品的，说是化妆品其实就是卖一些简单的擦脸油，印象比较深的是蛤喇油和一些圆铁盒包装的如；友谊、百雀擦脸油最为常见，香味大众化，价钱也不贵，几毛钱一盒，但都被视为奢侈品，问津的人大多是比较讲究的人，还有一种袋装的抹脸油，几分钱一袋，可谓物美价廉，买者甚多，普及率极高；还有一种更为平民化的是用一个大瓶子装的擦脸油了，买的时候要自带瓶子，先在称上称出瓶子的重量，再用一个刮板从大瓶中挖出适量的擦脸油，塞装到自带的小瓶内，再放到称上去称，一两8分钱，可用上一个月，是那时女人的钟爱；还有一种价钱仅为2分钱一管的马油，俗称为“棒棒油”，因含油脂高，所以抹到脸上感觉很舒服，但不禁光，一晒皮肤黢黑，即便这样，也是男人的最爱。所谓的化妆品专柜，擦脸油居多，也有一些其他，记得那时头油也很盛行，讲究点的人，一般早上都要在头上抹上一点，使头发既顺又亮，看上去有点像电影里的汉奸。后来又流行往头上抹发蜡，一种圆角长方形铁盒子包装的发蜡着实流行了一阵。口红、眉笔、眼影这类化妆必需品根本见不到，基本也没有那些概念，是现在的女孩无法想象的。
那时闲得无聊，经常乘售货员不备，在散装的大瓶里挖一些擦脸油，恶作剧地抹在购物者的身上，看着他们毫无知觉的表情，我们爆发出廉价的笑声。也许这种廉价就是童真。因为童真的确是无法用价值衡量的，想来这已经是30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偶尔讲起，都能换来同龄人的共鸣，看来，当年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些恶作剧只能带来片刻的快乐，最终我们还是百无聊赖的走出大门，在橱窗的窗台上闲坐谝传，乐此不彼，天天如此，真不知那时的兴趣何在。当然，在那百转不厌的场所也会很容易地碰见你所谓的“仇人”，人聚多了，发生群殴的事情就很平常，我的几个儿时朋友，就是在那里和三个外地人发生了口角，在群殴中将其中的一个人打死，获得重刑的。
时间过去有些久了，好象要写的东西还有很多，但写来写去其实写的都是对过去的一种感怀。好在百货大楼还在，心有所触时还可去那儿转上一回寻找一下儿时的感觉。不知出于何因，写到这里，我开始了思索，思索我是应该继续沉浸在回忆时的心痛还是应该感叹今日百货大楼的萧条黯淡呢，说不清楚。昔日的繁华已成为了历史的回忆，回忆的历史又昭示着时代的进步，计划经济随着改革退出了历史舞台，偌大的空间留给了市场经济，百货大楼已不再是商品流通的龙头老大，这是历史的必然也是时代的选择，她不得不象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年迈老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女一个个从身边离开去分家立户，变成各类的专卖店，她无回天之力，只能感叹自己的无能。
我因工作关系，去过很多城市，各地的百货大楼都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不得不分成若干个区域对外承包经营，大多是房屋陈旧、设备简陋，到处留下峥嵘岁月的痕迹。
有时在想，我们该以怎样的心态去看待今日的百货大楼呢，是应该怀念她曾有的辉煌，还是应该怜悯她今天的沉舟侧畔。不管怎么说，那是一段历史，是历史就应有回忆的价值，有回忆价值就应该珍藏，就应该善待，但愿现今萧条的百货大楼能继续保留下去，哪怕改做他用，给这座城市留下一点记忆，给老人们留下一份念想。
